读书散记 8：中国芯片产业发展的瓶颈也是文化问题

本文作者是葛惟昆教授。葛教授为香港科技大学的荣休教授，清华物理系的教授，现为北大客座教授。获得葛教授的授权发表此文。

“ 屡屡构思《读书笔记》，记录读书、赏文之所见、所得，却总是难于下手，主要碍于时间有限、也利用得不好，始终提不起笔来。现再试以《散记》形式，不拘时间，有则记之，无则加勉。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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我们曾经提出，万众瞩目的中国足球的问题，其实不在脚上，而是在脑子里；既在球员的脑子里，也在足球从业者、尤其是领导者的脑子里，甚至是在全民的脑子里：即在于对什么是足球，以及如何发展足球的认识问题。不是技术问题，而是文化问题。文化问题，说到底，是社会问题。

既然是社会问题，就不会只在一个侧面彰显出来。而且越是影响重大的行业，可能愈加突出。果不其然，在另一个完全不同、但同样是万众瞩目的领域、芯片技术发展上，我们看到了类似的阴影。

芯片产业的重要性日益广为人知，逐渐明白芯片极小，事关极大，关系到国家命脉、国运昌隆。全民都在为它操心，国家也大力扶持。在一片呐喊声中，中芯国际现在无疑是中国芯片行业的龙头老大，也得到国家层面的鼎力资助。近来它也颇有进展、喜讯不断。但是我们看看日本人如何评价。他们竟然认为，中国人不适合半导体生产！ 这无疑似一盆冷水浇头，顿时让人心凉了半截。

此话如何说起呢？我们看看相关报道：

“2007年，日本汤之上隆在访问中芯国际时发现，半导体生产流水线上管理人员几乎都是台湾人，工程师和研究人员也都是台湾人和日本人，中国人只占很少比例。他好奇地问中芯国际的日本同行，同行这样回答：第一，中国人缺乏对公司的忠诚，在公司的团队里更是缺少协同性，需要100人以上的团队工作几乎无法胜任;第二，由于缺乏自发的责任感，很多需要默默无闻仔细工作的小环节都会出现偷工减料的情况，这最无疑最终直接导致废品率的提高。第三，聪明的中国人很多，很多技术一教就会，但是一旦学会技术后，一有其他高薪的职位就立刻跳槽，人员流动非常大，所以对培养中国技术人员厂方非常消极。7年后，汤之上隆再次询问同行时，同行的回答是情况几乎没有任何改变。为此，汤之上隆最终得出‘中国人不适合半导体生产’的结论。”

所以日本人的结论来自他们所认为的中国人的三大缺憾：

不忠诚；

芯片中的几十上百亿晶体管，是怎么塞进去的呢？今天算明白了

想必很多对科技领域关注十分密切的朋友们，应该对于芯片当下这一科技的产物都有着非常大的了解，不仅在当前所使用的都是一些非常尖端的技术，而且这在半导体领域当中也有着很大的影响力。 那对于芯片那么一个非常小的东西，在这其中几十上百亿的晶体管又是怎

不负责；

不敬业。

这位汤之先生没有给出统计数字，只是一个定性的描述。但是在我们看起来，倒确实有似曾相识之感。这也使我又想起钱理群先生指出的，现在大学培养的是“精致的利己主义者”。果然教育和文化是如此紧密相连，互为因果、互相反馈、彼此影响、俱损俱荣。有什么样的教育，就会造就出什么样的文化；有什么样的文化，也就会培养出什么样的人才。社会的风气和人的品质，基本上取决于教育质量和文化环境。

汤之先生所看到的和了解到的现实，绝不仅限于芯片一个行业，然而由于这个行业的特殊性，它要求最高程度的科技水平和最为严肃的职业精神，它成为各个行业中最典型的代表。因为芯片之难，不在于其物理原理，而在于其工艺之精，而且永无止境，因此需要绝对地静下心来，需要全身心地投入，需要锲而不舍的不断追求。它不会带来功名显赫，也容不得半点疏忽和懈怠。与其说是科技的竞争，却更像是人性的拼搏！

要发展芯片产业，巨大的投资不是问题，政策的倾斜不是问题，优越的物质条件也不是问题。问题是人！而人的问题是文化。如果人的问题不解决，也就是教育和文化的问题不解决，芯片之痛或将难以治愈而成为长久之痛，因为芯片并不是一次成功、一蹴而就，而是永无止境的开拓与竞争。

我们国家有过发展某些特殊产业的成功经验和辉煌业绩，最典型的例如两弹一星。在半个多世纪之前那艰苦卓绝的岁月，多少人义无反顾地献出了一切。回想五六十年代毕业的大学生，多少人期盼着能参与“保密工程”，为国家尽自己微薄之力、倍感光荣，从未迟疑不决，反而是由于各种原因不能投身于这些伟大的工程而遗憾不已。那时候我们贫穷、艰苦，但精神饱满、意气风发。与现在的“不忠诚、不负责、不敬业”，完全不可同日而语！

所以要彻底解决诸如“芯片”这一类高精尖的课题，也必须从根上抓起，从教育和文化抓起。在教育中，最核心的不是专业知识，而是思想品德的全面培育、价值观的健康成长、思辨与创新能力的积极开发。教育与文化相得益彰。教育的进步，也会强有力地推进社会文化的进步。整个社会进步了， 先进科技才能真正赶上世界潮流，达到或超过国际先进水平。

除此之外，并无捷径！